12 May 2012

时间过得这样快,汶川地震已经四年过去了。今天贴出一篇写于地震一周年之际的文章。有些东西,我们需要永远铭记。

北川老县城的相册可以见这里,当时记录的日记1,2,3,4,5

以下为正文:

再过几天,就是五一二大地震的一周年了。感觉得写些什么。

翻看当时写的日记,回想当时的情形,现在想想,当时的自己,甚是无知,甚是懦弱。

地震发生于下午,当时正在机房,五楼。当下到楼下的时候,根本没有意识到,这是一场如此严重的灾害。学校沸腾了,绝大多数人,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间,即使我们的学校从唐山搬迁而来,但学校里有过 30 年前记忆的人,可能也绝无仅有吧?

一直以来,我以为,我比同龄人要成熟,我比绝大多数人更有大将之风。可是,当灾难发生,我发现,原来,我以前认为的一切,都是谬误。

我惊慌,我失措,我的表现,甚至达不到正常水平。

第一天的晚上,就已经谋划着如何回家。如何逃离这个灾区,而不是,如何贡献自己的力量。我,不是强者。

晚间,一次次的余震,一次次的跟随着人流逃出建筑物。我,也只是个惊慌失措的胆小鬼。

学校的大乱,让我不停的像周围的人发着牢骚:学校领导都干嘛去了?看着同学们在室外淋雨,他们尽然无动于衷?我,也只是个怨妇。

不停的流言,什么紫坪水库危险,什么上游化工厂泄漏,什么市内饮用水抢购,什么今晚 8 级余震,什么瘟疫大流行,每个我都相信了。我,也只是个听谣传谣的人。

妈妈每天来电话,每天我都要向她抱怨学校的无序,抱怨我生活的凄惨,让她一直为我担心。尽管到外面已经三年,原来,我还只是一个离不开父母,一直要让他们操心的孩子。

当时的我,根本没有想到,真正的灾区,是怎么样一副景象,与他们相比,我就是在天堂。

尽管去当了小半天的志愿者,尽管我报名了去汶川的队伍,可我,还是在地震发生后一周,逃回家了。回家的第一个晚上,我甚至仍能感到余震,当时的我,是怎样一个惊弓之鸟?

开始,我一直以为,我这样回家,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,是正确的决定。可是,当地震过去了两三个月,回想当时自己的情况,我发现,我错了。

如果时间可以重来,我想,我一定会做的更好。

转眼间,一年已经过去。惊心动魄的场面好像也有些模糊。听闻北川老县城将开放三天,只想去看一看。没有什么崇高的目的,我,只是想去被震撼。

成都到绵阳,绵阳到擂鼓镇,擂鼓镇到北川,耗时三个小时左右。一路上,有成片的板房,有打着“拆”字的房屋,有刚刚放学的学生,有匆忙赶往北川祭拜的人们;有浩浩荡荡的领导,有牛气冲天的记者,有独自前行的老人,有一路哽咽的妇女,更有不谙世事的孩童。只有一个共同点:进入北川老县城。

还没真正进入县城,就可以想见这个小镇曾经的秀丽。只是,进入眼帘的,却是那片废墟。

这是北川老县城地震后的第三次开放,进入县城还是需要当地的身份证。找了相熟的朋友,带我们进去。我问她路,可是,我又不敢问。我不知道,会不会我问的,正是她至亲的安息之处?她只跟我们说,你往前面走,在哪儿,那边就是万人坑。我没有听到悲伤,我只是感觉到漠然。

往前走,不停的往前走,两旁的房屋触目惊心。我无法知道,那个我能平视的,是曾经的四层还是五层?两幢曾经并排的楼,却斜靠在一起。那个沙发,为什么挂在窗子上?那个床单从一个窗口挂到另一个窗口,是逃生的线路吗?那个残破的楼里,那个变形的窗户里,我看到了一个大大的,红红的喜字,新婚燕尔啊!

无法想象,真的无法想象,原本安静祥和的小镇,竟会遭受如此劫难。我在想,在那一刻的地动山摇后,侥幸逃生的人们爬出废墟,环顾四周,美丽的家园顷刻间崩塌,曾经的至爱,从此阴阳两隔,他们是怎么接受的?

我从来写不出华丽的文章,我也无力去完全记述我的亲眼所见。今早回到学校,直到现在,除了那片废墟,还有几个场面一直在脑海里放映。

一个是我靠近房屋,看到一个老人,在烧东西,一边烧,一边说:娃儿啊,给你买了爱吃的旺旺,爱喝的汽水。一边老泪纵横。

另一个是一个妇女,她只是跪在那里,跪在一排房屋前,跪在一张她丈夫的相片前,不停的哽咽,我在北川老县城里大概走了三个小时,我进去的时候,她跪在那里,我出来的时候,她仍然跪在那里。

逝者已矣,愿他们安息。更重要的是,我们侥幸活下来的人,真的,该好好热爱这个世界。上周的《南方周末》里有这样一句话,如果这一年,你未被打倒,那么,你永远也不会被打倒。

我被击倒过,但是,我会站起来。

祭, 2008 年 5 月 12 日,汶川大地震。



blog comments powered by Disqus